安通疗法2021年工作坊后记(上)

今年的国庆期间我们安通疗法(模式)师资班在江苏省昆山市锦溪镇和昆山市区举办了六天的工作坊。这是2020年上海朱家角安通疗法工作坊的续篇。我们这个两年制的系统培训课程原本规定每年春季和秋季各举行一个三天的工作坊，但是因为疫情的原因，两年都把两个工作坊合在一起了。去年的工作坊时间上处于我们课程的前半部分，所以所学习的内容是比较框架型的，今年比较具体，可以说把安通模式更加精确的描述了一下。我们把安通疗法制作成一个新图表，中间一个圆圈是安住，然后这个圆圈周围有六个小圆圈，代表六个沟通的维度。它们分别是行为方面的沟通，情感躯体导向的沟通，认知方向的沟通或者叫讲理的沟通，然后是关系取向的沟通，意义和价值观念的沟通，最后是正念、灵性导向的沟通。这六个维度是从右边开始顺时针转绕一圈，它们的程序是有一定的讲究的。从右边开始，先比较显化、层次比较浅一点，然后往复杂、更加深刻、意义更加重大的维度上去发展。简要的来说，安通疗法就是基于安住和人本主义精神的整合疗法。它整合了六个不同维度的沟通方向。这六个不同维度的沟通方向代表了六七种心理治疗、心理咨询的取向。

我现在来讲一讲，我们六天工作坊都干了什么。这个课程要求每位学生工作坊后写一份2000字的感想。作为讲课的老师，我也来做个分享，作为一个备忘录。

沟通的艺术

头三天的工作坊是在昆山市锦溪古镇张家厍村一个小岛上。我家的一个教室，专门装修好了给上课用的，密封、地板。 由于今年的国庆期间还是很热，后来又急急忙忙的买了空调。 在锦溪的头三天就是练习安通疗法之中的沟通艺术，大概就是讲了这六种不同的沟通维度并配以练习和咨询演示。

第一天我就把这个模式抬出来，跟大家讲了一下。首先，我们回顾了一下去年的工作坊，回顾了一下安通模式的基本理念。安通模式的人性观是什么？安通模式的人性观认为，人是有自我实现的倾向和潜能的，这个自我实现的倾向和潜能就是从迷忙到醒悟。同时人类具有或者说人类期望理解他人和被他人理解，而这期望的实现要靠彼此平等、尊重的沟通。这样的一种对人的假设，是一种人本主义跟禅修佛教的精神整合起来。有意思的是我们把这六个维度的沟通镶嵌在中间圆圈周围的时候呢，有一位同学对着摄像头，把我们安通模式的图标投射到她的背上，她的T恤衫上。说我们可以做广告了，因为这个图案非常单纯而又整洁，几乎可以让大家一目了然安通模式。

 那么，第一天主要是讲了讲理的沟通，REBT理情疗法、认知行为这样的一些沟通的模式，也讲到了ACT里面的认知解离，这样的一些沟通。这个似乎没有太多新的东西，就是复习、整合的过程。

第二天，主要讲躯体导向和情感这方面，还有人际关系的沟通。那么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个学员来做演示，我来给她做演示，用躯体、情感导向的模式来咨询。她自告奋勇跟我访谈了半个小时，我们侧重运用躯体导向。她说她有些胸闷，胸憋难受。我让她感受一下在什么地方，让她做个身体雕塑，做个身体姿势，呈现出来。她觉得好多年来都一直想要做自己，就像子弹上了膛一样要冲出去做自己，但是呢总是好像后背不得力，没有支撑，这子弹一直发不出去。根据这些描述，我说那你做个姿势给我看看。那她就趴在地上双手交叉往前伸，像个子弹往外射一样，然后躺在那里静静的观察，这个姿势挺形象。她还说这个跟当初的那个感受已经稍微有些不太一样了。所以我就让她回去坐下来再感受感受胸闷，然后聚焦胸口，有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胸口难受的有些承受不了。我就问她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因为她以前提起过心脏方面有些问题。那么，她说这倒不需要。后来我就陪她慢慢缓解过来，慢慢的静下来之后，气就通畅了。

然后我们转向她讲到的缺乏支撑，需要有人推她扶她一把。我就说你觉得生活中谁可以来帮你一把，是你的资源？她说好多的名字在她头脑中闪过，但是好像她都觉的都不适合来支持她，真正的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子弹上膛，箭在弦上可以发出去。她说选不出来，没有人。所以我说那你觉得同学当中有谁可以帮你一下的呢？她略微迟疑后选了一个比较默契的同学过来，在她后面支撑她，给她双手贴在她的背后。我问她还要什么样的支持，自己给直接给指令。这个同学很配合。 当事人后来说还支持还不够，需要抱住她，同学就在后背抱住当事人，才觉得很踏实。这一幕做下来花了很多时间，很耐心。最后当事人觉的得到了支持，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常态。我们就把这个当作躯体和情绪导向沟通的一个示范。一般来说个案演示完了之后呢，会让来访者自己再陈述一下她有什么要跟同学们反馈一下的。我作为咨询师也反馈一路来我是怎么跟她沟通的。有什么样的讲究，即兴的应变，以及躯体导向是怎么体现出来的。接下来同学们也自己发表他们的观察。总而言之，好多学生都反应受启发，也有说真没见过这种躯体导向的疗法，开了眼了。

我们还有一个练习，是纯真舞动的体验，也算是躯体导向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大多数人都做过舞动疗法，但是没有人听过纯真舞动这个词，英文叫authentic movement， 荣格发明的。我在加州整合学院读博士期间上躯体导向疗法这一门课程的时候有这个环节。按照荣格的理念去做纯真舞动，就是当我们站着或者坐着，完全静下来的时候，觉察身体有什么样的能量流动和冲动，然后完全顺着身体不去做理性上的指导，身体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这些动作不是理性指导的，而是根据身体内能量流动而舞动，身心也因此得到疏通和疗愈。我让同学们配对练习。一个人纯真舞动的时候，另一个人要在边上看住他（她）。舞动者闭着眼睛，但是她可以任意的去舞动，按照他身体的需求，旁边的见证人，要保护她的安全，不让她跟其他人撞上，也不让他们撞上墙壁。教室不是太大，所以他们的舞动也受到了一定的局限。我记得我在加州整合学院上课的时候，那个教室挺大，后来因为我落下了一节课程，给我补课的时候场地更大，舞动起来就很爽。 纯真舞动跟我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练鹤翔桩自发攻是蛮相似的，当然那时没有人看着我，我自己来。纯正舞动跟格罗夫全息呼吸（holotropic breathwork，HB）当中的舞动也类似。不同的是HB有很多的陌生的音乐，声音很大。HB开始时还要求你快速呼吸，但是纯真舞动疗法不需要这些。舞动后彼此分享体验的感受。HB则让学员华曼陀罗以便整合自己的体验。

前三天还有一个活动叫体验式的民主对话（experiential democracy dialogue），属于关系维度的沟通。这个体验式的民主对话是近几年美国最有影响的人本-在主义心理学家和治疗师Kirk Schneider 博士（https://kirkjschneider.com）所创立。在我看来它是一个人本主义、尤其是非暴力沟通的基础上进一步结构化的对话模式。Schneider的这个对话模式主要基于他近年出版的两本书 The Polarized Mind: Why It’s Killing Us and What We Can Do About It 以及The Depolarizing of America ：A Guidebook for Social Healing. 他期待用这种方式来对话不同观点的人群、缓解美国社会的分裂。 后一本书显然想用体验式民主对话的方式来治疗美国社会两大阵营：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分裂（尤其是特朗普任期内）。当然他首先是以此方式做心理学界不同流派的对话。

对话的程序非常具体、可操作，有人做主持。对话大概有五、六道程序。

我们把这个对话模式来演示是让两位同学就他们以前真实的纷争来做一个对话。我是对话的主持人。首先第一步（2-3分钟）我让双方静一静。静心一下，观察一下自己当下的感受想法，同时也观想一下对方可能是什么状况，共情的理解对方，就像我自己一样，是个有血有肉有各种故事、各种不完美的地方，就像我自己一样。要先做一个共情，先自己共情自己关照自己，然后共情地觉察一下对方。  

第二步是给五分钟，每个人讲一下自己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以及他所在的文化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彼此讲一讲。

第三步，各自讲当初那次他们在课堂上纠纷的来龙去脉，按照自己的版本，能够回忆起来什么就尽量的陈述一下。先让一个人（A）讲，不会太长，讲完了之后要问对方（B），让B把刚才听到的要点来复述一下。然后问A：B表述的对吗？假如A说是这个样子，那么进入下一个程序。让B同学来讲B的版本，但是假如A回馈说B复述不对，那就要B修正一下。这样让倾听的一方能确实精准的了解到讲述的这位讲的什么。然后才交换角色。比方说刚才A说B听，那现在换B说A听。当时是怎么引起他们情绪化的沟通，让B开始陈述他的版本，这里面包括他的认知情感，他们之间的关系。B讲完后，也让A简要的重述B讲的要点。重述完之后，B假如说差不多，那就下一步。B假如说这里面有些修正，有个点不是很准确，缺了什么东西，那就补充进去。这样的确保A听清了B的内容。这个布局是练习倾听以及精准的反馈。

第四步，跟据刚才讲听到的，A向B真诚的问一个问题，B回答。假如B回答后，A觉的还是不够清晰，就继续根据现实的需求追加一个问题。然后轮到B问，A回答。

第五步，我作为主持人问双方，在这么几轮的沟通当中，你们对原来的纠纷有什么新的发现吗？从这样的沟通中有没有学到什么？另外也问对方的回应是跟自己的问题相关的吗？你俩之间有什么共同的立场、共同点吗？假如有的话，会有什么行动来维持这样的对话吗？有继续对话的可能性吗？我最后问了这几个问题，让他们来自由的回应。然后就结束了。这就是所谓的结构化的，程序上非常民主公平的对话。开始的时候带有很好的共情自己，共情对方，中间也会有让你倾听对方，复述对方，确保你听懂然后提问。从程序上来看还是蛮严密的。所以大家都蛮高兴，一位对话同学开始觉的别扭，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然后慢慢的进入佳境。假如没有结构化的程序，没有主持，那双方可能会再次陷入一种情绪纠纷，说不定一个人讲的多，一个人讲的少，会觉得有不公平的地方，情绪会有进一步的卡壳。但是有这个结构和主持，他们都觉自己充分获得了权益，自己得想法情感也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表述。双方都觉得挺有意义挺满意，同学们也想要练这个模式。我们后来也确实让同学们练了这个模式。配对三人一组，两个对话者，一个主持人。 好了讲到这个地方，讲了体验式得民主对话作为我们安通模式里得一个重要得沟通得方式之一。只是之一，而且只是在调解或者是在关系当中去做沟通的，不限于什么样的关系，只要是双方有一定的要求，希望坦诚得对话，那就可以用。  

第三天的主题上午是意义和价值观方面的分享，下午是正念和灵性方面的沟通分享。生命的意义我们涉及了存在主义、人本主义、禅宗、一神教的角度讲。人生的意义或者生命的价值是什么？价值稍微容易讲些，我讲了一个自己的案例，来访者是一个外国人，他多年来苦于自己抑郁的历史，工作能力差，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以至于影响到关系。他以前的妻子离开了他，交女友也时间长不了。因为对方觉的他没有办法来养活自己，所以这个来访者也很纠结，进一步让他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觉的人生没有什么意义了，以至于他有过自尽的行为。这个案例牵引出从价值、意义角度来做咨询，跟来访者做沟通。有一个抓手，来访者有时候不清楚自己，我们就说，你假如对自己的生活价值目标不清楚的话，可以想象一下，再过个三五十年，你觉得你的墓志铭上面会写什么？一般来说，你的墓志铭就代表了你的价值取向或生命意义，高度概括了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奔什么活的。这也是接纳承诺疗法ACT里面常用的一个技术，朝向价值的行动。你的价值取向是什么？我们把这个练习很好的策划了一下，让大家自己写下墓志铭。开始大家稍微有点抵触，包括好多年前我第一次练习时自己觉的怪怪的，好像有点不详的感觉，后来做了练习，完全是个练习，不会太陷入进去。大家写下来之后发到微信群里。然后一个同学就会去读另外一个同学的墓志铭，墓志铭的作者躺在地上，似乎已经离开人世了。同学站在他的边上读墓志铭，等于让他来清晰的来从别人的口中，来看看自己深切的价值观是什么。听起来是个比较沉重的话题，我们把它当作一个游戏一样的做，既有庄严的成分，也有游戏幽默的感觉。

下午我们做的练习是正念讲话与回听，因为第三天是正念与灵性维度。这个活动也非常有意思。我喜欢做这个练习。我跟同学们讲，我学禅修，学正念，从蒲团上到蒲团下练习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正念讲话，所以我一直非常看重这个。后来有一次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录下来回听，我觉得我自己挺失望，我心想我修习了这么多年，怎么讲话还是这么毛毛草草。从此以后我就更关注这方面的修炼。让大家去练习，一定是正念讲话之后，自己要回听。回听之后才知道，奥，原来自己是这个样子，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或者没有想象的那个样子。每位同学都练习，一个个来。我们同学之间彼此给对方出了一个主题。然后即兴讲2、3分钟。现场录下来，然后听，听完之后就自己反馈下感受。因为没有时间了，所以有些遗憾没有得到同学们的反馈，有同学们的反馈更加好。好了，长话短说，前三天大体上就这个样子，很多的练习和活动，大家做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