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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彩方博士:生活禅发微

时间:2016-01-31 点击率:

2014年国庆节期间,河北柏林禅寺明海方丈邀我给在邢台玉泉寺举办的“生活禅首届研修班”讲一次课。我就拟了“生活禅发微”这个题目作了分享。本文在那次讲座框架的基础之上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和补充(本文正在出版中)。这个题目是我在净慧长老2013年圆寂前后一直在认真思考和实践的课题。作为生活禅第一、二、三届营员,我自生活禅初始就一直在跟随、体验,即使在留学和旅居美国的十年中也时常关注生活禅的不断发展和完善。经过20年的历练, 生活禅已经成熟、结果,成为当代中国人间佛教的新篇章。生活禅发微试图在生活禅精神的照耀下,从在家修持和当今普世价值的角度来更精细地探索如何让生活禅的理念和行持进一步契合当代社会与个人。本文的探讨围绕着以下几个方面:生活禅的缘起、宗旨;生活禅的四个核心和四句口诀;契机契理;终极关怀。

 

生活禅的缘起

 

大概在1991到1993年间,当时社会上在热烈讨论禅学与禅修,出现国学复兴的气象。佛教界内部反应不一样。净慧法师认为当时佛教界声音太小,太微弱,而且还单调。一方面社会上把禅推向了热潮,另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歪曲了禅修、禅宗。“迫于这样一种形势,我从历代祖师的语录、佛言祖语当中体会到修行不能离开生活,于是就提出了‘生活禅’” (净慧,《入禅之门》,第93页)。这是提出生活禅的主要历史背景,我们不妨称它为“回应社会的探讨”。作为禅宗的一个师父,净慧长老的初发心就是要回应当时正在热闹走红的禅学与禅修。

生活禅缘起之二:“受传统禅宗和当代海内外许多大德新的弘法观念的启发和影响,我提出了‘生活禅 ’的修行理念(《入禅之门》,第2页)。”净慧禅师是一个很开放的禅师。他在世界各地走了很多的地方、去传播和参访。那个时候(1990年代初期)就有台湾李耕耘的“安详禅”,出了很多小册子,很通俗易懂,到大陆来弘法。我也亲自有幸在中国佛学院当面聆听过他讲安详禅。道理很简单,修行也很简单。就是要让你安住当下,安详。因为当时这类通俗易懂、现代化的禅学书籍很少,所以大家也挺喜欢去看。耕耘居士也在大陆做很多的弘扬,也和很多的寺庙结缘,大家也觉得不错。净慧禅师当时也跟他见过面,觉得也挺好,适合现代人和人间佛教。

1990年代中后期台湾李元松的现代禅传到了大陆。李元松认为现代禅的精神和思想与传统禅宗没有区别,“却是特别以理性的现代人为对象”(李元松,《禅的修行》,第7页),主要修学对象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界。他出版了现代禅的丛书,还有机构设置,好像挺严密。现代禅挑战了传统佛教的一些制度和规矩,但它迫切契合现实的理念和努力昭然可见。

生活禅的缘起的第三个动机体现在净慧长老在生活禅夏令营20周年发表的讲话中。他说“太虚大师提倡的‘人间佛教’已成教界共识,要落实‘人间佛教’必须抓好僧团的自身建设和法的建设。所谓法的建设,更准确的说,是要根据现代人的根性,对传统佛教已有的那些贴近生活、鼓舞上进的教义、修行理念和修行方法,作出新的阐释,使之与现代的社会思潮相适应,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相适应,以方便于现代人更好地信受奉行。关于‘生活禅’的修行理念的提出,正是我们这二十多年来对这一问题所作的一些探索。(净慧,《守望良心》,第15页)” 所以生活禅的缘起,除了要回应当时社会上的禅学热,受港台、海外的启发之外,还要跟现代的生活方式相适应,更好地让现代人信受奉行。

生活禅的宗旨

现在我们学习的生活禅宗旨概括为两句话“觉悟人生,奉献人生”,因为跟慈悲、智慧相结合。智慧是觉悟人生,慈悲就是奉献人生。但是早期的时候还有第一句话,叫做“关怀人生”。生活禅的宗旨应该先是“关怀人生”,然后才“觉悟人生,奉献人生”。只有这样,生活禅才显得与人生更紧密结合、更接地气。2007年第15届生活禅夏令营的时候,明海大和尚请我做了“禅与心理调适”的讲座。期间一次午餐时候我问净慧师父现在怎么不讲“关怀人生”了。我说我记得我当时参加一、二、三届夏令营的时候,T恤衫的背后都写着三句话,第一句是“关怀人生”,后面才是“觉悟人生”和“奉献人生”。老和尚说不是不讲了,是因为出于对应的限制。因为智慧和慈悲像佛教的两个轮子,像鸟之双翼,所以智慧对应觉悟人生,慈悲对应奉献人生,所以他只选了两个。“关怀人生”就没有地方搁了。

缺了“关怀人生”不免有点可惜,美中不足。因为要接地气、要契机,我们还是要先关怀人生。你先得要关心你的冷暖、疾苦、纠结。你的问题在哪里?“觉悟人生,奉献人生”非常好,但如果我们想设身处地给人家铺台阶的话,没关怀就觉悟好像一下子拔得太高了。

不践阶梯、径登佛门确实是禅宗尤其是顿宗的本怀。本文是“生活禅发微”,所以我才把“关怀人生”重新拉回来。怎么样关怀人生呢?起码我们能从反省开始:我现在到底活得怎么样?比如,不惑之年了,是不是真的不惑了?我的疑惑在哪里?我的纠结在哪里?是出家学佛还是在家修行?在家的话,如何调整职业、家庭以及亲密关系?这且得琢磨一段时间,可能找上好几年。所以你得关怀,得要升起厘清这个问题的愿望。关怀、思索有新的启发了,就可能下决心精进修持,直至“觉悟人生”证得万法缘起心空、升起无缘之慈、同体大悲,然后自然倒驾慈航“奉献人生”。

净慧长老指出“没有集中修行或修定的过程,生活禅就无从谈起”。我非常注重这句话。它一下子就让我们落地。前面我讲没有“关怀人生”,光有“觉悟人生,奉献人生”似乎一下子太超越了。现在又说要必须经过集中训练、集中修行或修定,生活禅才能不落空。这样,生活禅就让人有踏实感,不流于口头禅了。生活禅是要实实在在做些修行的。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是要有“集中修行、修定”的体验的。口头禅太多了,世间的教导、教诲也太多了,如果不切实“诲人不倦”便可能变成“毁人不倦”。

美国、欧洲现在也有许多人学佛教。欧美年轻人似乎更向往佛教,因为佛教有实际灵修、坐禅实修的那个部分。西方的宗教有个词叫做,叫做“lip service”,直译为“口头服务”。lip:嘴唇,service:服务,是嘴唇的服务,就是给你布道,给你讲法。新教的牧师或天主教的神父很会讲,引经据典,每引用一句圣经里的话都马上给出处,比如“出于《约翰福音书》第三章第二节”,背得滚瓜烂熟。佛教禅修就不一样,“没有集中修行或修定的过程,生活禅就无从谈起”。正因为这个挑战,现在西方天主教也好,基督新教也好,每次他们布道也好,弥撒也好,中间突然这一分钟、两分钟让大家静坐、静思(meditation),可以说是受了禅宗、佛教的影响,东方的宗教西传之后给基督教的影响。

老和尚讲的生活禅,“不仅仅是禅宗的禅,六度中的禅定度,生活禅的禅包括了佛教所有的修行法门。提倡生活禅就是希望由生活的方方面面能够贯彻佛教的精神,贯彻禅的喜悦、禅的安详、禅的宁静。”所以生活禅是既有高尚的觉悟和奉献,也有非常扎实的修行,要有集中的修行或修定的过程。

继续讲宗旨。在 “第八届生活禅夏令营开营式讲话”中,净慧长老明确指出生活禅来源于祖师禅的精神和‘人间佛教’思想,目的在于落实人间佛教的理念。很清楚,他有传承,有理路,根据太虚大师的人生佛教,印顺导师的人间佛教。“进而把少数人的佛教变成大众的佛教,把彼岸的佛教变成现实的佛教,把学问的佛教变成指导生活的佛教”(净慧,2005B,页166)。一次在小斋堂吃饭的时候,净慧师父说我们现在对太虚大师人间佛教的理想大约只落实了还不到5%,还差得很多。所以这就激励他老人家要继续接过旗帜。太虚大师当时提倡人生佛教,也有一些人提出质疑:有什么可改革的?佛教是一个不变的真理。太虚大师说佛教太好了,但是他希望它变得更好!所谓更好就要更加契合当代的时机,因为他那时是民国期间。我想净慧长老也是这个理念:佛教太好了!禅宗太好了!但能不能使它更好?所以要推出一个更加符合现代、当代中国人的的人间佛教:生活禅。

 

四个根本

生活禅很庞大,对生活禅发微可能需要我后半辈子的持续不懈。在本文中,我只能围绕主要的框架,首先是四个根本。四个根本是什么呢?就是发菩提心、树般若见、修息道观、入生活禅。

1. 发菩提心大家都知道,四宏誓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长老说,这个一定要有,是根本的东西。没有这个见地,你就歪了,下面就起不来了。所以要发四宏誓愿。当时我跟他学佛,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天天要上早课,自己做的时候要念这个,然后有时候自己坐着也可以念,身在其中,一种使命感,一种慈悲,让你感觉到生活有奔头,有方向,有个更加重要的努力的方向。为自己也为他人,为他人也为自己。四宏誓愿。这是根本第一。

2. 第二是要树般若见。这个还是见地,前面两个根本都是见地。后面是功夫。分开说见地与功夫是方便说法,它们肯定是有连接的,但是相对来说,前面是见地。要先有正确的知见,八正道里面首先要正见,正思维。我们在各种认识当中破除人我执、法我执之后,出来的见解、感受、智慧,就算正见,算般若见,没有或极少有带着有色眼镜的东西,极少有主观投射。与般若见或正见相对的是偏见、我见,心理学叫投射。精神分析里面讲,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在无意识中谈我们的喜好和感受。

树了般若见之后,我们还是要有分别心,但是这个分别心在般若见的大背景之下,是体之用,性之相。此时的分别没有或者相对来说少一点自我的投射,多一点反应真实的知见。

也许我们树般若见树了很久还是没有树起来。净慧老和尚说没关系,“虽不能之而向往之”就行了。不是说没有树般若见,永远不能去修道,不能修生活禅了,你心向往之就行了。你要什么时候能够有般若见,证得破人我执、法我执,哪怕短暂的那么几秒钟、几分钟,你的见地就不一样。也许你已有过这种体验,但是保持不了,或者说运用不熟练,这都得慢慢来。

3. 修息道观。息(呼吸)的过程包括入息、住息和出息。净慧长老讲的要大家数出息。咱们呼吸时的吸就是入,呼出来就是出,在吸气跟呼气之间还有个停息叫住息。净慧长老告诉我们最好数出息,或者不用数,观出息就行了。你就把注意力(我用注意力这个心理学的词,佛教叫念头)轻轻地放在呼出来的时候。长老认为观呼出比较健康。你观照把体内的浊气吐出来,这个代谢,人很健康。吸的时候可能吸各种各样的气进去,有意无意的,但是你吐出来的时候,可以加上这么一个排除浊气的念头。这是他对观出息的解释。然后慢慢地,开始时候你吸啊,呼啊,像拉风箱一样,很粗,这叫风。然后不均匀,你吸的很粗,出来的很细,或者吸的很细,出来的很粗,不均匀,叫喘。风和喘都是不调相。真正要调相的是你数息、观息,调和时是一种若有若无、绵绵密密的状态,这种状态就算息道观修得比较入门了。我在北京带领禅修与心理整合成长(8-12个人,每周一次3小时,连续12周),先学坐禅然后沟通。坐禅也是从息道观开始,学员可以从关注呼气开始,然后可以转向随息或继续使用关注呼气的方法,逐渐深入。

这个时候实际上功夫不在呼吸上,已经转到念头了,实际上观察呼吸的念头跟那个念头基本上是一回事情了,也就是修禅的时候把那个调息转到了调心,不再是一个呼吸的生理过程,而是一个念头、注意力的问题了,是“调身、调息、调心”修禅三个基本台阶的更高层。当然还要调饮食、调睡眠,调五事。你要睡眠好一点,太困的话恐怕坐禅要打瞌睡,吃得太饱也要打瞌睡,肚子太饿是没有力气坐禅的。所以要调得比较均匀。这个做好了,然后再调身体,要坐稳,然后再调呼吸,就是刚刚讲到的观出息。用功要在那个出息上,更高级是用功在住。你假如说功夫能够盯在那个吸进去没出来之前那个地方的空档阶段,你能保持下去,绵绵密密,你就有更多的收获了,更多的体会了,也就会身心更加安稳了。如果你有突破,有可能你要破二执了;无我,不二,都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

禅宗的特点是高俊陡峭,所谓不践阶梯,径登佛地;万念归一,一归何处?参禅很峻烈,很陡峭,但是生活禅现在给大家铺了很多的台阶,长老发菩了提心。众生无边誓愿度,怎么度啊?他教给我们很多法门。修息道观也是禅宗法门,四祖道信、五祖都谈到,菩提达摩也修息道观,都可以用。基于息道观,生活禅把台阶铺得很低,让学人有个把柄,有个容易入手的地方。修息道观,很平和,很保险,很安全,没有太高太玄的东西,人人都可以学、可以操作。

      西方人现在学禅修非常起劲,说如火如荼都不过分。最流行的是正念禅修(mindfulness meditation),有观呼吸的,也有观念头和情绪的。因为好用、方便、简单、安全,它不需要佛教徒才可以学,天主教、基督教、犹太教徒和无宗教人士都可以学。美国人现在学佛教最多的人群之一是犹太人,叫做Jewbu,是 Jewish Buddhist 的简称,即犹太佛教徒。

      4.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讲“入生活禅”了。我先说一下净慧长老这个top-down model(从上至下,从高到底)模式。先要发菩提心,树般若见,要有正知正见,先要把上层建构好了,下面禅修(息道观开始)的功夫和运作才比较保险。还有一种模式叫bottom-up,从下到上,先从基层、底下做起来,比如我们先坐禅再说,先坐禅有受用了,然后怎么样把这个受用更加地扩展出去,从佛法里找经典来支持。在修学的实践中,Top-down 和 bottom-up 很可能是兼而有之,就像止观常常是双运一样。

     净慧长老的模式是中国人习惯的模式,中国人比较喜欢top-down,从上往下建构。总的来讲,我们文化里是大思维在前,比较高尚的在前,往下走时有时候我们还不太愿意做细。好在这个生活禅净慧师父已经搞了20年,相当成熟了,有很多具体、细致的可操作性。尽管这样,难免还有空档,面临怎么更具体地操作、怎么更具体地解释的问题。一天晚上明海大和尚在他的方丈室跟我说他就让一个学员做观想,后来那学员就戒烟了,通过这个禅修彻底戒烟了。大和尚神奇度化了学员。不过,我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戒掉的?那是一个怎样的心理过程?他当时头脑中有没有升起一个画面来?没有出现躯体的反应,比如咳嗽?还是说他突然之间升起一个念头伴随着一种情绪,哎呀,抽烟无聊!无聊!无聊? 还是说他洞见空性,一切皆空,然后出定后毅然戒烟了?这样的发微是想尽量明确到底哪个心理环节对戒烟真实起作用了?是情感上升起来,厌恶了?还是看到画面了,吸烟的下场真是很悲惨喔?还是说他见到空性了,灵光独耀了,脱俗了?当然也可能几种情况同时或相继呈现,促使那学员决定戒烟。

 

生活禅的四句口诀

生活禅的四句口诀:

(1)“将信仰落实于生活”,也就是说信仰贯彻生活的各个方面,随时随地,平常心是道。怎么落实平常心是道?台湾的圣严法师我们要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十二字,这个很好,因为它有次第,接地气。传统的禅宗很高竣,有时候脚手架不够。我们要是去参悟的话,大根器的人可以,一般的人要先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最后才有可能放下它。明海大和尚在玉泉寺方丈室门口的题词是“放下即是”,所以他的境界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放下即是。可是我们大部分人放不下,你叫他放下,他认知上或许明白、接受,可他情感或行为上真是放不下。更何况许多人在认知(认识)层面还没转过弯来呢?那该怎么办?我们要先跟他谈一谈,还不能全靠传统的公案和说教去跟他或她谈。用禅宗的话说,我们可能要把那个顿法变成渐法了(至少要顿渐兼顾),给他台阶,给他次第,让他一点点、一步一步地走。净慧长老在圣严法师的“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之前又加上三个字,以“平常心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究竟怎么处理?这一环节颇有发微的空间。

      许多法师说很多居士来找他们问的既有信仰问题、修持问题,更多的是生活问题,比如家庭问题、工作问题、个人问题。怎么处理居士们的生活烦恼直接检阅着生活禅如何能将信仰落实到生活。从传统佛教和禅修的角度来说,法师可以让来访者念:“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来访者也许就好了,他或她也许幡然悔悟,热泪盈眶,真是悔过来了。也许他没有流泪,只是嘴巴动一动或呈现了一个肢体反应。到佛菩萨面前忏悔也好,到法师面前忏悔也好,自己在家忏悔也好,有时、对有些人很管用。那就给他讲法,给他讲无常、因缘、业果都可以讲。假如忏悔、经教、持咒、坐禅等一时难以奏效,我们又该如何“处理它”呢?

      2013年10月下旬我在河北佛学院讲授“佛教与心理学的互动”课程。期间有一次公开课对包括佛学院在内的柏林禅寺四众弟子(所有人)开放。我现场邀请了两位志愿者上台:对法师的要求是出家3年以上;对居士或信士的要求是刚来柏林寺不到一周。我要求他们即兴给我们大家演示居士找法师化导的真实过程。他们的第一轮谈话持续了3-5分钟。接着,我介绍了现代心理咨询(主要是精神分析、人本主义和认知行为)的主要理念和技术(包括咨询环境的设置)。然后,我再次邀请那两位志愿者上台分享。前面的法师不愿再来,另位法师志愿上台跟那位居士探索。他们沟通的时间略微长了点,法师也少了些说教。但几乎还是流于表面的谈话。那居士转身问我他是否可以下去了。我看着他的眼,放慢语速、平和而坦诚的问他,“假如你大老远请了假来柏林禅寺,又没什么特别需要法师帮助的事,那你当然可以下去?”“那当然有啊。。。”,他不加思索的说。“那你愿意在此跟法师谈一些吗?”。我替他们破了冰,接下来那居士开始摘下面具, 在法师面前真实叙述、真情表露他痛不欲生的经历。。。   回到前面“如何处理它?”的发微,这个案例的演示至少告诉我们两点:(1)初次或头几次来访者没有准备好呈现他真实的纠结;他可能还在等待时机和连接;(2)化导师似乎没有足够的意识和技术让来访者放下防御、呈现他真实的烦恼。烦恼还没呈现,那 “处理”就无从谈起了。不处理烦恼和心理创伤直接修禅学佛能否超越呢?当然有可能,就像得了病或外伤不去医治也有可能神奇的安然无恙,但那风险较大,生活的质量很可能受影响。

      1932年,荣格在“心理治疗师还是僧侣”( Psychotherapists or the Clergy)一文中指出,当时的欧洲人(至少是找他治疗的病人和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士)更愿意找心理治疗师而不是神职人员去咨询他们的心智问题。主要原因是神职人员(新教和天主教)太教条、太道德评判,而心理治疗师尊重个性、倾听来访者。荣格同时也指出,“在我的病人中,几乎每一个人得病都是因为他失去了当时信众信奉的活着的宗教。没有重新找回宗教观的病人中,没有一个真正得到治愈。”(Jung,Psychology and Religion:West and East, 第509段)。荣格描述的80年前欧洲的情况似乎也是我们正在经历的,因为我们正在经历着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化过程。所以,如果生活禅者愿意化导来访者,去“处理”来访者的烦恼,最好先树立起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态度,倾听她,不作评判;观察她,与她共情(不是同情);在给予必要的引导(不是直接的指导和说教)前设法澄清来访者访问的真实目的。荣格的态度是僧侣与心理治疗需要共同参与医治现代人的心理障碍和精神迷失。国际、国内佛教与心理治疗研讨会的不断升温也在回应荣格的先见。

 我们从“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开始,切换到了“平常心是道”的修炼,尤其在“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和放下它”的“处理它”上做了探讨。处理个人烦恼是生活禅日常修炼的内容之一。学习与人交往也是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修行。在《做人的佛法:善生经讲记》一书中,净慧长老讲到佛教人天乘中各种人际关系和交往。《善生经》讲得很好,对在家居士很有帮助。它讲了夫妻关系、亲戚关系、家庭关系、工作关系、雇主跟员工的关系(古代叫主人和仆人关系),朋友的关系。怎么处理这些关系?《善生经》有很具体的说法,可操作性挺强,因为各种关系界定得很清楚,职责界定很清楚。比如丈夫有什么职责,妻子有什么职责。当然,为契合当代中国的社会文化乃至国际普遍价值,我们还需历史地、方便地诠释和选择。

我一直认为人际沟通也是“将信仰落实于生活”中需要发微的一个维度。怎么样可以使沟通更加圆满?美国的马歇尔•卢森堡博士(Marshall B.Rosenberg)毕生倡导、推动非暴力沟通(Nonviolent Communication,即NVC)。NVC包括五个方面:“1.表达我们自己的需要;2.感知他人的需要,不论他人如何表达他们自己;3.检查是否准确听取了需要;4.感同身受地倾听他人的需要;5.将提出的解决方案或方法转化为积极的行动语言。”(卢森堡,《非暴力沟通:实践篇》,第3页)。约十年前我在旧金山接受过非暴力沟通的一些训练。至今仍然记忆深刻的是练习用平和的语气、注视对方、用问句反复澄清、核实对方的表达和需求。表达自己的需要时,总是以请求的语气,用问句而不是祈使句来表达。最简单的,比如,“你能给我倒杯水吗?”而不是“给我倒杯水”。

禅学、佛教向内求证,不向外攀援,久而久之,许多佛教徒有意识或无意地不主动跟他人打招呼或交往。我常想,生活禅的践行者,尤其是在家居士或信士,该怎么把握这个分寸呢?记得1990年代中期,我在柏林寺听净慧师父对大说:日本寺院早上见面时都得说,“Ohayio 早安!”。师父的用意很明确:柏林寺也得学习这种基本的人际礼节。在美国时,有一次我去参加朋友办的聚会。院子里面很漂亮,院子周围排了很多椅子可以坐,中间有吃的东西、喝的东西。我先到那儿,拿了一杯茶就坐在那儿喝茶。稍后,人们就陆陆续续到了。我之后来的是一位女士,美国人,她也拿了一杯茶过来。她就坐我椅子边上,因为排了一排椅子嘛。寒暄之后她就说:“I don't want to be anti-social”(我不想反社会)。她说这句话时,笑了笑,就坐我边上,跟我聊了会儿。聊了会儿呢,她说她想再去要点东西,她就走了。这是美国人常用的交往方式和技巧。它给我的思考是:放在普世价值或人生佛教的框架里,生活禅者该怎么样从事人际和社会交往?

从事心理咨询的工作人员知道,有些来访者其实什么都可以,就是不会交际,甚至还有交际恐惧症,因此明显影响了他的职业、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这个时候就要做基本的人际交往和沟通训练。前文坐我边上的那位女士说“I don't want to be anti-social”。我们听了大概会觉得她提得太高了。她觉得要跟我隔着个位子坐,或者坐得离我更远点,坐到角落里边,不跟我打招呼,那是反社会的、不友好、不人道的行为。《善生经》讲的是居士佛教,人间佛教,那起码要跟人打个招呼,说两句,聊了会如果不投缘,你再走也不迟。

2014年8月中旬,我参加第八届全国心理学大会的萨提亚疗法工作坊。老师在上面引导大家冥想。冥想完了之后老师说,大家睁开眼睛,以微笑的眼光看看你的左右邻居,微笑一下,或者打个招呼。我就睁开眼睛,跟左边的这个人微笑地看一下,发现她不看我。下午同样的例子,我还是一左一右微笑地看一下,还是一样,我没有得到反应,两边没有沟通、交往的意识。我们的文化里人性化的沟通意识是不是匮乏了一些?在“将信仰落实于生活”的实践中,生活禅是否可以比传统的修为更温暖、亲切一点?看着净慧长老照片上慈祥的笑容,我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2)四句口诀的第二句“将修行落实于当下”。没错,每时每刻观照自心,时时刻刻观照当下,倾宇宙之力活在当下,身心俱在地做当下该做的事,这就是“将修行落实于当下”。美国人 Ekart Tolle (埃克哈特·托利)写了本畅销书,书名为 The Power of Now《当下的力量》,翻译成中文了。“活在当下”这个禅宗专用词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世界通用语了。西方人现在挺流行学佛教、学禅修、学正念,他们觉得活在“当下”挺鲜活、挺自在。因为他们的观念里边老是在讨论将来和过去,所以当下的把握很吸引他们。另外一个我觉得对他们的吸引,就是他们的宗教向外,他们整个向外看,上帝是外在而超越的,科学也是向外观察的,眼睛睁开就一直向外看。碰上我们东方禅修的东西,观照,向内观照。这种向内观照为主的修养对于西方人是很大的补充,很大的弥补,可以让他们马上就有心灵安住的感觉。所以,我乐观地估计我们的生活禅如果进一步向欧美介绍,空间是很大的。顺此,也是应学员们的建议,下面我用些欧美的素材来应证和发微“将修行落实与当下”。

      禅修、正念运动已经风靡欧美及世界其他。起码二、三十年来,Mindfulness Based Stress Reduction ( MBSR 正念减压),还有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MBCT 正念认知疗法),都先要正念修行。正念禅修本身就是可以减压,然后你坐禅的时候这个我、自我的过程、自我的概念,都可以来修正、来减少平时生活中认知的错误,认知的迷途。近年来正念疗法已进入中国,在心理学界已经大量进军了。考心理咨询师的,二级国家心理咨询师的,都要学习正念疗法,要考这个东西。正念被证明是科学的,有大量实证研究的支持。2012年8月24日英国The Financial Times 《金融时报》,有篇文章,就叫“The Mind Business”,可翻译成“心事业”,“心商务”或“心灵产业”。稍后在9月2日《南方都市报》转载了此文,题为《跨国企业的静修热》。9月20日《参考消息》转载,题为“东方‘冥想’改变西方企业”。文章说美国现在1/4的大公司在工作休息期间就去坐禅或练习瑜伽。从CEO到普通的员工都一样。

      去年我在荷兰访学的时候,去参加莱顿大学的工作坊。工作坊有三拨人组成,一拨是神经科学家Neuroscientist,一拨是正念禅修者,还有第三拨是心理咨询师、治疗师。三拨人凑在一起开研讨会、工作坊。三拨分开自己讨论,然后在一起讨论,互相交叉。神经科学那一拨的负责人说,最近几年,大概5年左右,在国际神经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最多的题目就是正念跟神经科学(脑科学)的关系。正念的时候大脑怎么样起心动念,头脑哪个区域兴奋?将来怎么样在哪个区域更多地给他训练,以便提高注意力,或者慈悲心?研究到正念与心理咨询的关系时,就如前面提到的,我们如何能觉察自己,又觉察对方和环境以便提高有效沟通。如何觉察很微妙的变化,随着它,倾听它,让它来不断源源地呈现?

      2014年2月3日美国《时代周刊》刊登了一篇封面文章:"The Mindful Revolution——The Science of Finding Focus in a Stressed-Out and Multitasking Culture" (“正念革命——在一个疲惫、一心多用的文化里面聚焦的科学”)。Multitasking就是说在同一个时刻你要有多种操作,你要一心多用。美国文化习惯,现在似乎觉得太累了。通过正念来安住当下,这是对美国一心多用、疲劳不堪的文化开出的东方精神修炼的良方。

我在哈佛的第三年(2003-04)被推荐做了哈佛佛协(Harvard Buddhist Community 简称HBC)的主席。所以,我还经常收到哈佛佛协的电子邮件。2013年的一次邮件中我得知哈佛校园里每周都有12个场地在不同的地方提供禅坐共修。HBC相当于北大禅学社、清华禅学社一样,以学生为主,老师也有参加的。我主持的那一年我把哈佛神学院的副院长和一位教授吸收过来一块儿早晨坐禅。8:30-9:00坐禅共修,随后大家安住在禅悦里各自开始自己的学习或工作。

(3)生活禅口诀之三是“将佛法融化于世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觅兔角”,这个大家都知道是《坛经》里慧能大师说的。净慧长老说,“世间法,只要用佛法来理解它,那就算将佛法融化于世间了”。要将佛法融化于世间的话,该怎么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方去分享呢?。明海大和尚决定将来在邢台的玉泉寺用网络视频来直播这里的生活禅讲课培训,这就是将佛法融于世间的一个很先进的、非常契合时机的方法。因为毕竟我们的精力、时间、资源有限,法师人数有限,但是用网络的方法可以让更多人受益。既然是生活禅、人间佛教,就要契合时机,要适合主流的社会,跟更多的大众结合,去结缘、分享。

明海主持五台山闭关时我曾经跟明影法师提过建议:是不是可以在柏林寺弄两部电话设立热线咨询?有些寺庙可能已经有此服务。纯粹佛教咨询也可以,假如懂佛教、再学过心理疏导,那可能是更加多一些疏导、助人的工具。因为有些人大老远跑到寺庙来不是太容易。我在美国的时候发现电话咨询很多,我觉得很受用。我也不需要去见他,他也不必知我的底细,我提出一些我的纠结,倾诉一些我的问题,得到倾听和回馈,那是很有帮助的。尤其在居士和信士阶层,是不是可以考虑这个服务?这是佛法融化于世间的方便,也是生活禅需要发微的所在。包括寺庙客堂里面能不能专门有一个师父或居士在那里值班,来访的信众可以找他或她咨询、聊一聊?专门接待临时来访的信众,把这接待、咨询当做他或她的日常修行和职责。因为在家学佛的人他们来一趟寺庙不一定很方便,最好能给他(她)一个机会,给他(她)一点时间保证。出家众可能崇尚行云流水的生活,但是居士来他可能是很有目的。这个服务是为在家学佛的居士提供方便。

(4)生活禅的第四个口诀是“将个人融化于大众”。这是大乘佛法无我精神的体现,也是我们中国文化的一个特色。那么,怎么样让这个梯子,这个阶梯铺得台阶更多一点,让生活禅践行者走起来更方便一点?美国禅修和心理治疗双料专家Jack Engler青年时去了斯里兰卡、缅甸、泰国,学了很长时间的佛法、禅修,然后回美国,弘扬美国化的佛法,做心里咨询和治疗。他是个修学并重的行家,在1986年就写过一篇论文,题目叫"Being Somebody, Being Nobody"(先有我,再无我)。我当时读它时觉得他的一个思路,一个大框架可以借鉴。也就是我们要将个人融化于大众之前,我们在心理成长阶段,是否需要做一些必要的分别?比如,荣格讲的“生命的上午”,“生命的下午”,基本上是以40岁为界限,中年转型期。荣格认为前半生你要做“Being Somebody”,尤其是在家居士,前面讲《善生经》,你要去公平地获得利益,你要安身立命,你要三十而立,你要有所得,合法地得,合乎心理规律、道德伦理地成长。总而言之,先要有、要立(Being Somebody),然后再做无我、破执。

假如我们遵循人格发展理论,按照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8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0-1.5岁,这个阶段培养信任感与不信任感。小孩子这么小就开始培养起信任感,从哪里来?从他的哺育者,主要是妈妈,或许是奶奶,谁带他谁就是他的哺育者,哪怕是保姆。这个时候他要是经常得到一些很安全的、很愉快的体验和满足,那他或她的信任感、安全感就开始建立起来了。你别看他那么小,说不出话来,他的这种本能性的互动就有了。1.5-3岁是产生自主性的成长期,婴儿能独立出来。开始婴儿以为自己和妈妈(抚育者)是一体的,妈妈就是我的一部分,是无分别的,朴素的无分别论,浑然一体,思维也没有发达出来。那么这个阶段他独立出来,他就分离,有了自主独立的意识。分离得好,将来他有自主能力。分离得不好,永远脱离不了哺育者。在分离的过程中他会做很多实验,他去探索,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他去探索一会儿,走远了就不敢走了,或者跑回来,需要得到妈妈的支持。发觉妈妈还在,支持他,再去探索。有问题了,碰壁了,又回来,得到安慰,得到支持,得到启示,再去探索。反复一段时间,可能一年两年的,自己能够独立的探寻,同时需要时还能回来。下面其他的成长阶段我就不细讲了。回过头来说,假如我们知道这个规律,那么对于不同信众的年龄段,我们可以有对性地去开发他相应的发展任务。这不是说所有人都这样,也许是很多人(凡夫俗子)可能大多遵循这个规律。所以,精神上的“无我”“把个人融化于大众”没有问题,但在心理(尤其是人格养成的阶段)和社会经济层面,我们是否还需方便地分别对待?

契机契理

生活禅是连贯的,契理又契机。生活禅是跟整个佛教思想连贯起来,是从如来禅(息道观)、祖师禅(当下觉察)直接继承过来,契合三藏十二部经典的教义。这是契理。生活禅不光与传统文化、人间佛教而且努力与当今主流文化相应。这是契机。当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24个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净慧长老很讲究要与时代俱进。在这个契机上面,我们是不是能够把生活禅解释得基本上与这个国家核心价值观相适应?哪些地方还需要发微?或者说,生活禅可以多一点平常心,少一点时代性?我想把这个留给大家一起来讨论、发微。

终极关怀

最后,就生死问题,长老的总结是,“这是必然规律,用不着怕。如果有真诚的信仰,坦然面对,死生一如,当下就体会到如来如去,你就真正能够誓死如归,就真正进入到无住涅槃。我的主张是:无论在临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时候,都要做到‘安住当下,一念不生,从容面对,死生一如’。时时刻刻安住在这样一种现法涅槃中,才是正真地了生脱死,才是禅宗或生活禅所提供的终极关怀的方案”。所以说了一大圈,生活禅从开始到最后,无非就是“安住当下”。前面息道观里面讲的,在入息跟出息的中间,安住住息,那个地方是很好的下手之处。所以各位可以多多体验,安住当下。经常在这个地方安住,将来我们也就会习惯于有这个安住,这个力量也就出来,到最后就可以按照长老的说法,从容面对,生死一如。他老人家给我们做了榜样,我们能不能做到?且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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